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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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聚餐包廂內。

許純專註地倒著茶水,時間越久越心不在焉。

待身後的門終於被人推開,一道清晰的聲音飄了進來,她平穩的手勢微抖,有一小灘水灑了出來。

“許炎,你這地方讓人好找啊。”

落座談話的人紛紛回頭,許純遲疑了半會,也跟著瞄過去一眼。

說話的人手臂搭在一個女生肩上,兩人滿臉笑盈盈地走進來。

席間,許炎起身,上前打招呼,熱情地給他們引座。

座位是早就準備好的,就在許純對面,一擡眼就能看到。

許純這會兒將腦袋低了下去,默默地玩起手機。

坐在她旁邊的,是付一楠。

付一楠純粹是來蹭吃蹭喝的,只因為許純無意說漏嘴,稱自己要給哥哥撐場面去,這家夥便屁顛屁顛地也跑來了。

後來了解到許炎喜歡的女生竟是蔣委員長的女朋友時,更是大吃一驚,說什麽也不能錯過八卦人女朋友的場面。

付一楠說來就來,許純也攔不住,正好也能在許炎這幫朋友面前不落單,沒那麽尷尬。

付一楠不是個坐得住的主,一見蔣委員長那神秘的女朋友,面上就激動萬分,湊近來跟許純議論。

“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啊……”付一楠推推她小聲道。

許純瞥頭看她,問:“什麽不一樣?”

“他女朋友,感覺應該再小家碧玉點,就跟你差不多的樣子,這個看上去有點狂傲的樣子。”

許純心底幹巴巴的,不知道該如何評價,也不予任何評價,告誡她:“這是人家的私事,他們喜歡什麽樣的就是什麽樣的,你就別瞎操心了。”

付一楠還是覺得奇怪:“你說你哥也真是,這麽多年了到現在才打算說,真夠能忍的。換做是我,喜歡就說出來,答應了在一起,不答應大不了分開,又不是要死不活的了,憋在心裏不難受啊?”

許純抿一口茶,視線在桌面上漂移:“那是你。”

付一楠繼續:“不過話說回來,蔣委員長女朋友也挺有福的,兩個男生喜歡她,享齊人之福啊,不可能不知道你哥的心思吧,要是拒絕早該說清了。不過我還是勸你哥,趕緊打住別表白放棄了吧,外面好姑娘多的是,何必單戀一支花呀,而且還是已經被人摘了的花。”

許純聽她絮絮叨叨,心底有些不耐煩,也不知道是為她哥還是為她自己,趕緊替人拿起筷子讓她閉嘴。

“吃著吧,你多吃點,我哥請的。”

付一楠瞧她一眼笑了,笑得不懷好意,碰碰她:“你呢,你是不是也有暗戀的人?”

許純不說話。

付一楠手輕拍桌沿篤定:“肯定的,而且我打賭就是我們學校的。”

許純繼續默不作聲。

付一楠見狀非刨根問底:“隔壁班的班長?我們班學習委員?來找過你的那個初中同學?”

許純將杯子放下,迅速否認:“都不是,你別瞎猜了。”

“那就是證明存在的唄,那幾張畫呢?你畫好了沒?啥時候給我過目一下。”

許純回她:“無可奉告。”

付一楠吐舌頭:“那就不看。”

那些畫是屬於許純的獨家記憶,存在於青春裏,也將埋藏於青春。

在座的除了付一楠跟許純,都是已經畢業的學長學姐,聊起事來都逃不過緬懷二字,聊他們對曾經往事的懷念,拾那些被人遺忘的細節,皆有共鳴之處。

許純心如止水地聽著,純當一個安靜的陪客。

當整桌人都歡聲大笑時,她也配合著笑幾下,然後目光一轉,順其自然地望一圈桌面上的所有人,只為能在某一瞬間大方地看他在做什麽。

蔣承凱正跟身邊的許炎講著話,看上去氣氛不錯,有說有笑又有鬧。

吃飯到中途,蔣承凱女友沈薇突然起身,看樣子是要出門去衛生間。

許純盯著她站起,然後身影消失在門口。

她坐直身,與桌對面的許炎交換了眼神,接著掏出手機,在桌下面按出一串號碼。

對面,許炎的手機鈴聲響起,他邊接起來餵邊往外面走。

這是他們之間提前安排好的。

待許炎也出去了,許純靠近付一楠,悄聲問她:“我們這麽做是不是有點不道德?”

付一楠往嘴裏夾著菜,看一眼對面落單的蔣委員長,搖搖頭:“那是你哥的決定了,不關我們的事情,別瞎操心了。”

許純心底打突,總覺得會壞事,但又猜不到哪邊壞事。

她抓住付一楠胳膊,湊到耳邊:“要是蔣承凱待會兒也出去了,那怎麽辦?”

付一楠想了下這個可能,說:“好辦!”

許純不明地看著她。

付一楠說完放下筷子,端起飲料杯,順便示意許純也拿起來,然後拉著她手站起來,一塊沿著桌邊走。

許純有些猜到她要做什麽,覺得吃驚又唐突,還沒完全準備好,人已經站在了蔣承凱身側。

對方感應到什麽,擡頭望過來。

許純被他直勾勾看著,雙腿有些站不穩。

付一楠很自然,拿起杯子先敬他:“蔣委員長,我是一中的學妹,你有印象嗎?”

蔣承凱果真蹙眉思考了會,搖頭淺笑:“你叫……”

“我叫付一楠,高一九班的。這是我同桌,叫——”

“我知道,許純。”對方微笑打斷。

許純還來不及被自己所聽到的震驚,莫名地提上來一口氣,傻傻地看著眼前的人。

她沒想到,他居然會知道自己。

來不及激動,她先收拾表情,連連點頭:“是,學長。”

蔣承凱笑笑解釋,模樣很客套:“許炎妹妹,早就聽說了。”

早就聽說了,是多早的時候呢?

她感覺身子有些飄,像是虛幻般,這種美好的感受來得太容易太驚喜。

蔣承凱身旁兩個座位是空著的,付一楠率先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,跟蔣承凱套近乎。

“學長,能問問你大學考去哪兒了嗎?”

蔣承凱答:“政法大學,在北京。”

付一楠豎起拇指:“政法大學,那挺厲害啊,而且聽說你還是我們學校的文科狀元,不錯不錯!”

蔣承凱謙虛一笑。

許純沒坐下,靠站在付一楠的椅子後面,蔣承凱見她站著請她坐,許純連連擺手,她還記著許炎那邊正忙著做重要工作,而她們在這邊圍堵著他,面上不由泛虛。

付一楠活潑外向,還在跟蔣承凱扯著各種事,聊校內熟悉的同學跟老師,話裏話外很投機。

蔣承凱每個話題都能聊起來,並以學長的身份給她倆忠告,接下去的兩年應該如何有意義地度過。

付一楠趁熱打鐵,問:“那學長你號是多少,我加你,以後向你取取經。”

蔣承凱沒藏著掖著,大方報出一串號碼。

這些數字於許純來講,已經倒背如流。但她也還是配合地拿出手機,跟付一楠一樣,當時就順理成章地加了蔣承凱為好友。

談話最後,付一楠喝了口飲料,還在想下一句扯什麽,餘光瞥見蔣承凱心不在焉地站起身來,邊看手機邊往外走。

許純和付一楠對視一番,隨即領悟出什麽,都怕撞破尷尬,忙尾隨他跟出去。

包廂外面,蔣承凱東張西望,腳步躊躇,似乎在確定方向。

顯然是在尋找著什麽人。

許純跟付一楠面面相覷,後者用眼神示意跟上去。

於是,三人一路問,一路跟去衛生間門口。

沿途的走廊地面上積了水漬,走起來容易滑倒,蔣承凱勸她們小心點。

可正因為走得慢,所以在離目的地五米遠處,未見人先聞聲。

是女孩的輕微爭執聲,含帶著幾分奚落與嘲弄。

“你現在說這個有意思嗎?我就是沒有男朋友,我也不會看上你。”

“你不用再說那麽多,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。但我不說,並不是我想給你機會,而是我想給你留個面子。”

“現在是你不給我留面子,更不給他留面子,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行了,許炎,我就告訴你一句,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,從來沒有!”

女孩說完長發一甩,率先轉身走出拐角,下一刻腳步一頓,迎面撞上站在原地的三個人。

場面一度很尷尬。

許純表情木訥地站在原地,那些話就像是說給她聽的,每一字如同鐵錘狠狠撞擊她的胸腔,教人喘不過氣。

後來,她看到許炎背著他們靠在那面墻上,許久沒有轉過頭來。

而當時,有人唏噓,有人震驚,有人尷尬,也有人心碎。

暗戀,永遠只適合放在心底,供給珍藏埋葬。

當你滿心歡喜地拿出來分享時,或許在別人眼中,僅僅一文不值。

許純當時便懂得了這個道理,所以她目睹著喜歡人的背影,在心底做著也許是最後一次的告白與告別。

單向的,默默的,無聲的。

這樣的體驗,一段青春也只有一次了。

許純問了自己,回答自己。

值。

尾聲

回去的路上,付一楠掏出耳機線,說給許純聽一首歌。

許純問:“什麽歌?”

“最近挺火的,網上在傳,你聽聽。”

許純塞耳塞,旋律還沒放出來,起初便是歌詞,還挺易哼。

她倆走在馬路街邊,邊走邊聽邊看。

許純受先前的心情影響,容易傷感,當下拋棄雜念做了決定,舉高雙臂喊:“高二我要選文科!”

付一楠笑:“文科就文科,你激動什麽。”

許純眨了眨微微濕潤的眼眶,被風吹得有些鼻音,沒有說話。

到了終於有些忍不住,她突然間停下腳步,伸出雙臂抱住了付一楠,驚得對方不知所措,但她死死抱著沒有松開,眼淚伴隨著無聲滑落下來。

鹹熱的液體觸到唇邊,被她舔進嘴裏,萬般苦澀。

許久之後,她擦幹臉龐,已經幹澀。

松開已經不再一臉莫名的付一楠,許純用微笑掩飾,心情恢覆如初,繼續沿著街道往前走,嘴裏哼起耳中仍舊在播放的那首歌。

“開始的開始,

我們都是孩子。

最後的最後,

渴望變成天使。

歌謠的歌謠,

藏著童話的影子。

孩子的孩子,

該要飛往哪去。

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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